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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嘉轩(xuan)一反常态(tai)地参加了这个声(sheng)势浩大的集会(hui)。他对这类热闹从来缺乏(fa)热情和(he)好(hao)奇，宁(ning)可(ke)丢(diu)剥(bao)了衣服热汗蒸腾(teng)地踩踏轧花(hua)机，也不想挤(ji)到人(ren)窝(wo)里去(qu)看要猴的卖大力丸的表演(yan)，即使(shi)是几十年不遇的杀(sha)人场合。镇嵩军枪杀纵火犯(fan)时，他没(mei)有去；田福贤(xian)在小学校西围墙外枪崩鹿兆鹏的那回，他也没(mei)有去(qu)；这回(hui)镇压反革(ge)命岳(yue)维山田福贤和鹿兆(zhao)娃的集(ji)会他参加了(le)。这个(ge)重大(da)活动(dong)的地点选择在白鹿原的(de)用(yong)意十分明显，被镇压的三个罪犯有两(liang)个都(dou)是(shi)原(yuan)上的人。只(zhi)有岳维山是个外(wai)乡(xiang)客；主持这(zhe)场重(chong)大(da)活动(dong)的(de)白县(xian)长也是原(yuan)上人(ren)。白(bai)嘉(jia)轩(xuan)尾随在白(bai)鹿村队列最后(hou)，因(yin)为腰背(bei)驼得太厉害(hai)，行动迟缓赶不上脚步。他(ta)背(bei)抄着双(shuang)手走进(jin)会(hui)场，依然站在(zai)队伍后头，远(yuan)远瞅见高台正中位置(zhi)就坐的儿子(zi)孝文，忽(hu)然(ran)想起(qi)在(zai)那个大雪的早(zao)晨，发现(xian)慢坡地里白鹿精(jing)灵的情景(jing)。在解放军战士押着死(si)刑犯走(zou)向戏台的混乱中(zhong)，他浑(hun)身涌起(qi)巨大的力量，一下(xia)子挤到台前，头一眼(yan)就瞅见黑(hei)娃焦(jiao)燥(zao)干(gan)裂(lie)的嘴唇(chun)和布满血丝的(de)眼睛(jing)。黑娃瞅见他的一瞬，垂(chui)下头去(qu)，一滴一(yi)滴(di)清亮(liang)的泪珠儿(er)掉下来。白嘉轩没有再看，转(zhuan)身走(zou)掉了。他没有(you)瞧(qiao)和(he)黑娃站成一(yi)排的田(tian)福贤(xian)和(he)岳维(wei)山究竟是何种面目，他跟这俩人(ren)没有关系。白嘉轩(xuan)退出人窝，又(you)听到台(tai)上传呼(hu)起鹿子霖的(de)声音，白鹿原九个(ge)保(bao)长被(bei)传来陪斗接受教育。他背抄(chao)起双手离开会场，走进关门(men)闭店的白(bai)鹿镇，似乎脚腕(wan)上(shang)拴着一根绳子，绳子那(na)一(yi)头不知(zhi)是攥(zuan)在黑娃手(shou)里，还(hai)是(shi)在孝(xiao)文手上？他摇(yao)摇摆(bai)摆，走走停停，磨蹭到冷先生的(de)中(zhong)医堂门口，听(ting)到了一串枪(qiang)响(xiang)，眼前一黑就(jiu)栽倒在门坎上(sha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