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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(hei)娃卖掉了娶妻时在(zai)县城买下的(de)那幢(zhuang)房子(zi)，在西(xi)安城学(xue)仁(ren)巷买下一(yi)字(zi)三合院(yuan)旧房，把妻子高玉凤搬(ban)到离县城的省城里去了。黑娃这样做的用(yong)意(yi)仅仅出于一(yi)种心理因素。他(ta)在县保安(an)团(tuan)，妻(qi)子(zi)就住在(zai)县(xian)城里，距(ju)娘家只隔一(yi)道(dao)拐巷，作妻子的一举一动，一点响声(sheng)，不(bu)消一(yi)时半(ban)刻就传到娘家(jia)屋(wu)里，甚至(zhi)传(chuan)进(jin)炮(pao)营士兵(bing)中间；作为保安(an)团炮营营(ying)长的太太在(zai)娘家门口处(chu)人处世更是左右为难，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市民们的议(yi)论(lun)，说她跟上营长(zhang)眼(yan)高了，品麻了，肉贵(gui)重了，烧包了。黑娃(wa)反(fan)这个想(xiang)法告知老(lao)岳丈，高老(lao)先(xian)生(sheng)情通(tong)理达：亲(qin)戚要好结远方(fang)，邻居(ju)要(yao)好高打墙(qiang)。黑娃和妻(qi)子(zi)玉凤搬进(jin)城里学仁巷的一天晚上(shang)，在完(wan)全陌生的环境(jing)和完全陌(mo)生的(de)人群中(zhong)间，黑娃和玉凤都觉得小县城里被注目的芒(mang)刺全部(bu)抖落掉了。那天晚上，玉凤在新(xin)居的灶(zao)锅上第一(yi)次(ci)点(dian)燃炊火，炒下四(si)样菜，俩(liang)人在小(xiao)炕桌(zhuo)上吃(chi)着饮着。黑娃说(shuo)：你(ni)猜我这阵儿心(xin)里盘(pan)思啥哩？玉凤瞅着(zhe)黑娃熠(yi)熠闪光的眼睛，恬然地(di)摇摇头。黑娃谦谦地笑(xiao)笑说：我想(xiang)当个(ge)先生(sheng)。我想到(dao)哪(na)个僻远点儿(er)的村子去，当(dang)个私塾(shu)学堂的(de)先(xian)生，给那(na)些鼻嘴娃们启蒙(meng)‘人(ren)之初性本善’……我不想和大(da)人们在一个窝里搅咧！高玉凤稍感意外，说：朱先(xian)生把(ba)你(ni)的气(qi)性也改换(huan)咧！黑娃摇(yao)摇头说：不是朱先(xian)生。我自下山(shan)到(dao)现(xian)在总是(shi)提不(bu)起精神。高(gao)玉(yu)凤瞅了(le)瞅丈夫(fu)没有说话。黑娃(wa)喝下一盅酒说(shuo)：我老早闹农协跟人家作对，搞暴动跟(gen)人家作对，后来(lai)当土匪还是跟人家作对，而(er)今跟人家(jia)顺(shun)溜(liu)了(le)不(bu)作对了，心(xin)里没劲儿咧(lie)，提(ti)不起(qi)精神(shen)咧(lie)……所以说想当(dang)个私塾先生。高(gao)玉凤点(dian)点头说(shuo)：先走一步再(zai)看(kan)吧！要(yao)是(shi)时(shi)势(shi)不(bu)好，我看(kan)退出来(lai)当先生倒安宁。黑娃慨(kai)叹着：我乏(fa)了，也烦了。他们在(zai)新居(ju)睡下以后，黑娃(wa)紧紧搂抱(bao)着温柔的妻(qi)子动(dong)情地(di)说：甭(beng)看我有那么(me)多称兄(xiong)道弟的朋友(you)，贴心人儿(er)还(hai)是(shi)你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