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偷拍66页》

【偷拍66页】

1993年年底的一天(tian)，我(wo)忽然接到了高(gao)立(li)民老师的电(dian)话，寒暄之后，她邀我有空(kong)到(dao)北(bei)京(jing)看看，没有(you)说(shuo)具体事(shi)情。说实(shi)话，自从杨澜和(he)高立(li)民老师不经意中提议我走(zou)出兰(lan)州(zhou)去发(fa)展(zhan)，说者无心，听(ting)者却有意了。我总得(de)有种隐隐的冲(chong)动(dong)――想(xiang)去(qu)北京走(zou)走。这(zhe)一次，妻(qi)子(zi)在西安演出(chu)，团里不(bu)是很忙，甘肃台的杨平导(dao)演(yan)又(you)恰好要去(qu)北京(jing)出(chu)差(cha)，我就和他(ta)结伴(ban)登上东去的火车，懵(meng)懵懂懂(dong)来到北京。还(hai)好，我可(ke)以蹭住在杨平出差的公费旅馆里。到了北(bei)京(jing)，才知道天下(xia)有多大，也才知道自己的(de)眼(yan)界(jie)有多小，再加上对(dui)北京从(cong)小的(de)崇拜(bai)向往，在兰州时的(de)小小成(cheng)就和得(de)意一扫(sao)而光。杨平有公事要办，我(wo)成了无所(suo)事事的闲人。奇怪得很，在家(jia)时最希望忙乱中能(neng)闲上(shang)一天(tian)。到了北(bei)京(jing)，却闲得人(ren)心慌(huang)，看(kan)着清洁工(gong)忙碌地(di)扫马路(lu)都觉得比自己充(chong)实。看(kan)来闲也是一(yi)种心境，是(shi)一种很奢侈的(de)行(hang)为。高(gao)老师很忙，杨平也很忙，中(zhong)央电视台的人更忙，我不好意思(si)打扰，就(jiu)一天天在街上闲逛。那个时候(hou)北(bei)京没有(you)现在繁华，但(dan)是(shi)宽阔的(de)长安街，林(lin)立的(de)大楼，陌(mo)生的北京人(ren)，忽然让(rang)我(wo)觉得不踏实，这是我的家吗？我(wo)觉得我像(xiang)个(ge)游客，我甚至想(xiang)家(jia)了，我明白(bai)想家就意味着胆怯――终于(yu)有一(yi)天，大家停下手里(li)的活(huo)，高老师请大家吃了(le)一顿(dun)饭(fan)，印(yin)象特别(bie)深(shen)，吃的(de)是(shi)当(dang)时(shi)兰(lan)州还没有、在北京(jing)尚(shang)属时髦的麦(mai)当劳，几个(ge)汉(han)堡，一人一个盘子，冰(bing)凉的(de)饮料。当时觉得味道(dao)很(hen)怪，哪有我们兰州的(de)火锅好吃呀！饭(fan)后，我得(de)到了一(yi)次奢(she)侈的活动(dong)安排――参观中央电视台(tai)！进门(men)的时候(hou)几个朋友(you)在一(yi)起，由(you)他们(men)交给武警一张纸(zhi)条(tiao)。当(dang)时(shi)觉得进门(men)真容易，后(hou)来才知道(dao)那张纸条(tiao)叫进门条。许多天(tian)后，为(wei)了弄一张这样的纸条，我(wo)竟然费尽了周折。进(jin)中央电(dian)视(shi)台(tai)的(de)兴奋自(zi)不用说，像刘姥姥进(jin)大观园(yuan)――只不过比刘姥姥矜持一(yi)些，其实也是故作镇静。那天我(wo)扒(ba)着门缝看了一眼演播室，没有录(lu)像的(de)时候里面什么(me)都(dou)没有，黑洞洞的，像个大仓(cang)库。那(na)时只觉得中央(yang)电(dian)视台真大，大(da)大小小那(na)么(me)多演播室，他们随(sui)意指着一(yi)个说：《正大(da)综艺》在这(zhe)里录！我一下子兴奋了很久，原来不(bu)看不知道，世界(jie)真奇妙(miao)就是在这(zhe)里录(lu)的呀！参观(guan)是短暂的(de)，中(zhong)央电视台(tai)不是旅游景点(dian)，里面的人(ren)忙得(de)不(bu)可开(kai)交(jiao)，走路都是一溜(liu)小跑。转悠了一圈，时不时地碰见几个脸(lian)熟播音员，也不好意(yi)思盯着人家看，一趟走下来(lai)，转得(de)我晕(yun)晕乎乎。道别(bie)的时(shi)候，高(gao)老(lao)师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歉意：让(rang)你(ni)大老远的(de)来(lai)一回。我对(dui)她的话至今(jin)感(gan)激(ji)涕零，因为我(wo)不止一次(ci)对自己说：机(ji)会不会(hui)在(zai)北京等(deng)着我，我得自己去找它(ta)去！出了门(men)，不知道自己什(shi)么时候(hou)才(cai)能再进来。这(zhe)次参(can)观是我在北京唯一(yi)的收获。参观结束后我(wo)知道我该回去了。整(zheng)整一个星(xing)期，我(wo)在北京(jing)天天躺(tang)在旅馆(guan)里无所事(shi)事(shi)，也(ye)没(mei)有(you)游山玩(wan)水(shui)的心(xin)情，但却感觉(jiao)筋疲(pi)力(li)尽(jin)。满脑(nao)子回荡的(de)就是齐秦的一句歌(ge)词：外面的世(shi)界很精彩(cai)，外面的世界很无(wu)奈。坦率地讲，那(na)时，我没有太(tai)强(qiang)的(de)斗(dou)志和愿望(wang)，甚至不如在兰州时(shi)兴奋，我真的不知道下面(mian)应该干什么了。然而，有一点是明(ming)确的，一旦回到兰州(zhou)，我一定(ding)会不知(zhi)足了(le)――我没有回兰州，上(shang)西(xi)安找谭梅(mei)去了。回到丈(zhang)母娘家，为了面子(zi)，我将(jiang)北京之(zhi)行说的紧张而忙(mang)碌，又换(huan)来了(le)亲人(ren)朋(peng)友的(de)诸多(duo)鼓励。我知(zhi)道我是在打(da)肿脸(lian)充胖子，但是我也(ye)知道谭梅(mei)从(cong)我超(chao)标的(de)酒量(liang)上看出了破绽，西北(bei)男人借酒(jiu)消愁的习惯(guan)古(gu)已有之，我至少在(zai)妻子面前露馅儿了。那天我醉了(le)，踉踉(liang)跄(qiang)跄地被谭(tan)梅(mei)的姐夫搀着下(xia)楼(lou)，不知(zhi)道为什(shi)么忽(hu)然和兰州部队的一(yi)个熟人发生(sheng)了(le)口角(jiao)，那人似(si)乎是(shi)说(shuo)了(le)一句什么挑衅的话，我一时性起，挣脱姐夫(fu)，大(da)声地(di)冲他嚷嚷：告(gao)诉你们，中央电视台都要我了(le)，你(ni)们等着瞧吧(ba)！酒后吐真言――深藏心底的愿望坦(tan)露无遗。酒(jiu)醒(xing)后(hou)，一(yi)切都忘了，唯有那句狂言记得真切。其实大家都没有在(zai)意我的狂话(hua)，和那个朋友(you)事(shi)后也言(yan)归于(yu)好(hao)。只有我觉(jiao)得(de)像是隐私被揭穿(chuan)一样地惴(zhui)惴不(bu)安，老感觉有人(ren)在背(bei)后指指戳(chuo)戳(chuo)地嘲笑我，回(hui)头(tou)一看，其(qi)实(shi)空无(wu)一人(ren)……除了我自己，也许没有人在意(yi)什么(me)。人最(zui)怕(pa)自己(ji)内心深(shen)处(chu)的(de)不(bu)知(zhi)足。我也承认(ren)，我的梦想(xiang)已经不(bu)仅仅是年轻人血气(qi)方刚的冲动，我那么渴望人生真(zhen)正意(yi)义(yi)上(shang)的成功，甚至(zhi)开始有了躁动不安的白日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