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色中爽》

【色中爽】

你(ni)不(bu)记得朱先生说的一句话了？‘房是(shi)招牌(pai)地是累，攒下银钱是(shi)催命鬼(gui)！’咱而(er)今(jin)没招(zhao)牌没累也没催命鬼(gui)了(le)，只要你浑浑全全(quan)回来就(jiu)好。鹿贺(he)氏一边(bian)倒茶(cha)递烟，一(yi)边给(gei)男人解心(xin)宽。鹿子霖(lin)在家主事(shi)的那么些年(nian)月里，这个家庭(ting)的(de)内(nei)务和外事都(dou)不容她添言，她的(de)职能只是(shi)抚(fu)养两个儿子。兆鹏和(he)兆(zhao)海小(xiao)小(xiao)年纪被丈夫送到(dao)远离家(jia)屋(wu)的(de)白(bai)鹿书院(yuan)去念书，她就在(zai)惶寂(ji)中跪倒在(zai)佛(fo)龛(kan)面(mian)前了(le)，早晚一炉香。后(hou)来她的兴(xing)致又集中到(dao)赶庙会上，方圆几(ji)十里内的大寺小庙的会日她(ta)都(dou)记得(de)准确无误，不论刮风下雨(yu)都要(yao)把(ba)一份香蜡(la)纸表(biao)送(song)到各路(lu)神主面前(qian)。她起(qi)初不过是出于自(zi)己的兴趣，不无逛热(re)闹寻开心的(de)成份，后(hou)来(lai)就(jiu)变成一(yi)种迫(po)切拟心理需要而十(shi)分虔(qian)诚了。她默默地跪倒在佛爷观音菩萨(sa)药王爷关帝爷马王(wang)爷面前(qian)，祈祷各路神主护佑两(liang)个时刻都处(chu)在生死交界处的儿子……鹿子(zi)霖被(bei)押监(jian)，须得她自作主(zhu)张(zhang)的时候，鹿(lu)贺氏表现出了一般男人也少(shao)有的果(guo)决和干练，她不(bu)与任(ren)何亲(qin)戚(qi)朋(peng)友商量，就(jiu)把老阿公和鹿子霖藏在牛槽底下墙壁夹缝和香椿(chun)树根下的黄(huang)货(huo)白货挖(wa)掏出来(lai)，把拭净了绿斑的银元和依(yi)然黄亮(liang)的(de)金条送(song)给那(na)些(xie)掐(qia)着丈(zhang)夫生(sheng)死八字的人，她不仅(jin)没(mei)有唉(ai)声叹气痛心疾首，反(fan)而独自开心说：我说嘛(ma)，把这些东西老藏(cang)着还不跟砖头(tou)瓦碴一样？而今倒派着用场了(le)。她接(jie)着(zhe)卖牲畜卖(mai)田地(di)，又卖(mai)了门楼和门房，辞退了(le)长工刘(liu)谋儿，把所(suo)有钱财一(yi)次(ci)又(you)一次间接(jie)或直接(jie)送给法院法(fa)官，县府(fu)的县长以(yi)及狱卒，只有送给(gei)县党部书记岳维山的一块金砖反弹(dan)了(le)回来(lai)。只要(yao)鹿子(zi)霖(lin)一天还蹲在(zai)县(xian)监(jian)狱的黑屋子里(li)，她就准(zhun)备把这(zhe)份(fen)家产(chan)卖光踢净，直到连一根蒿(hao)草棒子(zi)也不剩(sheng)的(de)地步。我只(zhi)要人。她的主意(yi)既坚定(ding)又单纯，丝毫也不瞻(zhan)前顾后左顾右盼，尽管这个男人有过最(zui)令女人(ren)妒恨(hen)的风流勾(gou)当，但(dan)这个(ge)家庭里(li)不(bu)能没有鹿子霖(lin)。她的(de)小(xiao)儿子已经(jing)战死(si)，大儿子寻不(bu)见(jian)踪影(ying)，要是再没(mei)有鹿子霖，她还有什么活头儿(er)？无论在白鹿村(cun)乃至整个白鹿(lu)原上，她相信鹿子(zi)霖(lin)的(de)半拉屁股比她的整个脸面还要(yao)顶用。她像(xiang)往昔里(li)四(si)处(chu)求(qiu)神(shen)拜佛(fo)一样，终于(yu)感(gan)动了(le)国民(min)政(zheng)府的(de)诸路(lu)神主，救回(hui)了男(nan)人鹿子(zi)霖。四处奔走搭(da)救男(nan)人的(de)社会活动(dong)开阔了她(ta)的(de)眼界，也改变了她的(de)气性，她甚至(zhi)使(shi)鹿子霖吃惊地说：整个滋(zi)水县(xian)凡我求拜过的神神儿(er)，只有岳书记(ji)是(shi)一尊(zun)不吃(chi)素(su)不吃荤的真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