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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(wan)饭后在万房东(dong)屋老娘的住室里，白嘉轩(xuan)临(lin)时(shi)决(jue)定召集一次家庭(ting)成员的聚会(hui)，孝文和三(san)儿子孝义是他(ta)叫来(lai)的，老二的媳(xi)妇由仙(xian)草告知(zhi)，作为这个家庭非正式的却是(shi)不可或缺的成员鹿三，是他亲(qin)自到马号里(li)去请(qing)来(lai)的，而且被礼让到(dao)桌子那边的一张简易(yi)太师(shi)椅(yi)上(shang)，两个(ge)媳妇(fu)规(gui)规矩矩坐在(zai)婆(po)的已经开(kai)始煨火(huo)的炕边上。白嘉轩说：我的腰好了。他(ta)侧转头瞅着两(liang)个(ge)媳妇说：我在炕上窝(wo)蜷了整整(zheng)一(yi)百零七天，你(ni)俩――大姐二姐都受了苦尽了孝心都好。两个儿媳得到了(le)家(jia)庭长者的夸(kua)奖却感到惶恐(kong)，争(zheng)相表(biao)白(bai)这完全是做晚辈(bei)的应尽(jin)的孝道(dao)等等。白嘉轩(xuan)摆(bai)摆头(tou)就打断她(ta)俩的话：你(ni)们还不(bu)知道我一辈(bei)子最怯(qie)着啥(sha)？我不怯(qie)歪(wai)人(ren)恶(e)人也不怯土匪贼娃子(zi)，我不(bu)怯吃苦不怯出力也不怯迟睡(shui)早(zao)起，我最怯最怕(pa)的事……就(jiu)是死僵僵躺在炕上，让人侍候熬(ao)汤煎药端吃(chi)端喝倒屎(shi)倒尿。一家人(ren)默然，只有老母亲(qin)白赵氏在炕(kang)头动(dong)了感情：你是罪人！白(bai)嘉(jia)轩接口(kou)说：我(wo)是(shi)个罪人我也没法儿，我爱(ai)受罪我由(you)不得出力(li)下(xia)苦是(shi)生就的(de)，我干着活儿浑身(shen)都痛快；我要是两天(tian)手不捉把儿不干活儿，胳(ge)膊软了腿也软了(le)心好(hao)瞀(mao)知烦焦了……白嘉轩说到(dao)这(zhe)里停顿(dun)一下(xia)，然后(hou)郑重(chong)地说(shuo)出想告诉每(mei)一(yi)个家庭成员(yuan)的(de)话：我说前头这些话的(de)意思，就是说，从明天(tian)开始，你(ni)们再也不用(yong)围(wei)着我(wo)转(zhuan)了。你们各人(ren)该做啥就去(qu)做(zuo)啥，屋里人该纺线(xian)的纺线(xian)，该织布的(de)织布，该缝棉衣的缝(feng)棉衣，外(wai)边人(ren)该(gai)做的地里活就尽着去做。孝文你跟(gen)你(ni)三(san)叔(shu)犁(li)完花（棉）田接(jie)着翻(fan)稻地。牛犊你喂槽上(shang)留(liu)下(xia)的牲口(kou)，叼空(kong)儿推土晒(shai)土，把冬天的垫圈土攒(zan)够(gou)，小(xiao)心捂一场雪(xue)。地(di)一(yi)下冻(dong)就(jiu)赶紧套车送粪，把这些活儿开销(xiao)利索，轧花机就要响动(dong)了。一句话，原先的日子(zi)咋过从明昌开始(shi)还咋过。我(wo)嘛――好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