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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(wo)一辈子有一样好处，就是(shi)头一落枕就打(da)呼噜。鹿(lu)子(zi)霖(lin)拆我(wo)们房门楼(lou)，我黑(hei)天照样(yang)睡(shui)下(xia)不醒。我只记(ji)得孝(xiao)文娘(niang)死(si)那一晚，我半(ban)宿睡(shui)不下。昨个(ge)黑(hei)怪。喝了汤跟(gen)咱娘(niang)问安时，就(jiu)有些不自在，我(wo)想早点歇下。刚睡下(xia)，觉(jiao)得心口(kou)憋得心慌气(qi)短，就披上皮袄坐(zuo)在炕上吸烟。吸烟嘛(ma)，火(huo)镰急忙打不(bu)出火了。越急越打不出，急得我(wo)冬冷(leng)寒(han)天(tian)额头冒(mao)汗。总算是打着(zhe)火了，可(ke)刚(gang)吸(xi)了一口，就把水烟壶里的(de)苦水吸进喉咙，整(zheng)得我呕了一阵子，还是烧躁瞀(mao)乱坐(zuo)不住睡不下。我想我一辈子(zi)没害过人，没亏(kui)过(guo)人，没做邪事(shi)恶事，这是昨么(me)了(le)？噢(o)噢噢，大(da)概我(wo)白嘉轩阳寿到头了，阎王爷催(cui)我(wo)起程去阴家哩(li)！这也好嘛，该去就去(qu)，我也活够数了，总(zong)不(bu)能挂在枝(zhi)上不落(luo)喀……折腾到(dao)后半夜才(cai)睡着(zhe)，刚睡着，就看见咱原上飘过来一只(zhi)白鹿，白毛(mao)白蹄，连茸角都是白的(de)，端直直从远处朝(chao)我飘过(guo)来，待飘(piao)到我眼(yan)前(qian)时(shi)，我清(qing)清楚楚看见(jian)白(bai)鹿眼窝里流(liu)水水哩，哭(ku)着哩(li)，委屈(qu)地流眼(yan)泪哩！在我(wo)眼前没(mei)停一下下(xia)，又掉头朝西(xi)飘走了(le)。刚(gang)掉头那阵子，我(wo)看(kan)见那白鹿(lu)的脸(lian)变成灵灵的(de)脸(lian)，还委屈哭着(zhe)叫了一声‘爸’。我(wo)答应了一(yi)声，就惊醒(xing)来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