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身(shen)体烫得(de)像刚从(cong)淬(cui)火(huo)桶(tong)中(zhong)提出(chu)来的铁器(qi),冒(mao)着腥臭的热气。我们坐(zuo)在母(mu)亲(qin)周围(wei),大(da)眼瞪(deng)着小(xiao)眼。母亲(qin)闭着眼睛,嘴唇(chun)上全是透明的水泡,许多吓人的话从她嘴(zui)里冒(mao)出来。她一会(hui)儿大声呼叫,一会(hui)儿窃(qie)窃私语。一会儿用欢娱(yu)的腔调说(shuo),一会儿用悲哀的腔调说。上帝、圣(sheng)母(mu)、天使(shi)、魔鬼、上官寿喜、马洛亚牧师、樊(fan)三(san)、于四、大(da)姑姑、二(er)舅舅、外(wai)祖父、外(wai)祖母(mu)……中国鬼怪(guai)和外(wai)国神灵、活(huo)着的(de)人和死去的人(ren)、我(wo)们(men)知(zhi)道的故事和我们不知道(dao)的故事,源源不断地(di)从母亲(qin)嘴里(li)吐(tu)出来,在我们眼前晃(huang)动着、演绎(yi)着、表(biao)演着、变(bian)幻着……理解了母亲的病(bing)中呓语(yu)就等于(yu)理解了整个(ge)宇宙,记录下母亲(qin)的病(bing)中呓语(yu)就(jiu)等(deng)于记录下了高密东北乡的(de)全(quan)部历史(shi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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