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夜操97》

【日夜操97】

我终于懂得了(le)什么叫(jiao)生离死别，我也终于(yu)在父亲去(qu)世(shi)的瞬间真正长大(da)了(le)。哥(ge)哥姐姐婶子(zi)姐夫们张(zhang)罗着后事(shi)，我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母亲，因(yin)为我知(zhi)道(dao)，我(wo)失去的是(shi)一个父亲(qin)，而母亲失去(qu)的是她的整个世界――然而(er)，母(mu)亲表现出来的平静、镇定，超(chao)乎了我(wo)们的想(xiang)象。她(ta)不声不响(xiang)地(di)坐在一边(bian)，顺从地听(ting)着大家(jia)的(de)各种安排，没有一点特殊的(de)要求。母亲(qin)不(bu)让我们哭(ku)，不(bu)让我们给父(fu)亲下跪，因为父亲(qin)不准儿(er)子(zi)跪下，男子(zi)汉膝(xi)下有黄金(jin)。我整日陪伴着母亲，我不敢(gan)轻易提起父(fu)亲(qin)，怕(pa)引(yin)起(qi)母(mu)亲的悲伤(shang)。晚上，我和母亲睡在(zai)一张(zhang)床上，我躺在爸爸原来的(de)地方，谭(tan)梅睡在母亲的另一边。我搂着(zhe)母亲睡(shui)，就像(xiang)小时候母亲搂着我一样。小时(shi)候，我经常有特权睡(shui)在爸爸妈妈的中(zhong)间，现在(zai)我让母亲睡在(zai)我和(he)妻(qi)子(zi)中间，我们用体温(wen)给母亲(qin)焐被(bei)窝，给母亲讲(jiang)故事，我保证在母亲(qin)睡着(zhe)后再睡着(zhe)，我不让母(mu)亲有(you)一分钟没人陪(pei)伴的空闲(xian)时间(jian)。那回是(shi)我从17岁(sui)当(dang)兵后，陪伴母亲(qin)最久的一次(ci)。搂着母(mu)亲，我总是非常害怕，怕醒来的(de)时候母(mu)亲(qin)也(ye)走了――父(fu)亲的去世(shi)让(rang)我产生了极(ji)大的恐(kong)惧，我感(gan)到了从(cong)来没(mei)有过的(de)对(dui)家的依恋和害怕失去亲(qin)人的深(shen)深忧虑(lv)。我知(zhi)道，母亲(qin)也害怕，母(mu)亲(qin)从16岁(sui)开始(shi)就再(zai)也没有离开过父亲，在(zai)他们(men)看似(si)平淡的(de)婚姻生活中，早已相依(yi)相(xiang)随，无法分离(li)。而今父亲(qin)走了(le)，儿女再孝顺(shun)，既便儿孙满堂(tang)，也替(ti)代不了父亲的位置，化解(jie)不了母亲心中的悲(bei)伤。他(ta)们这一(yi)代(dai)人是羞于(yu)表(biao)达爱情(qing)的(de)，是将爱情(qing)化成亲情释放出(chu)来的(de)，他们从(cong)没有(you)给(gei)我们(men)讲过他们之间的(de)故事(shi)。但是我知道父亲走了，母亲的心(xin)一定跟去(qu)了(le)――在父(fu)亲(qin)入(ru)土(tu)后的100天(tian)，按照(zhao)传统习惯(guan)，儿女要给老(lao)人立碑。我们见母亲(qin)的身体和(he)精神尚好，就带(dai)着(zhe)母亲一块来(lai)到(dao)墓地。远远(yuan)地大哥指指一片(pian)葱绿掩(yan)映的地方对母亲(qin)说(shuo)：就在那(na)儿！听了(le)大哥的话，母(mu)亲(qin)抬眼看了一眼(yan)，忽然间(jian)号啕大(da)哭(ku)，那声音撕心裂肺(fei)，安静(jing)的陵(ling)园因母亲(qin)的哭声而(er)充满了悲(bei)伤。我们7个(ge)孩子站(zhan)在那里(li)呆(dai)住了(le)，父(fu)亲走的那(na)天母亲都(dou)没(mei)有这样哭(ku)过，今天面对父亲(qin)新的休憩之所，母亲(qin)完全(quan)无法(fa)克制这些天来压抑在心(xin)中的悲恸(tong)，把全(quan)部的思念倾吐出(chu)来。家里所(suo)有的人(ren)都(dou)哭了，连(lian)来(lai)给亲人扫墓的陌生人也(ye)哭了。没(mei)有人知道，父(fu)亲母亲之间充溢(yi)着怎(zen)样的情(qing)感？也许母(mu)亲意识到了，自己(ji)也会(hui)在百年之后(hou)来到(dao)这里生(sheng)活(huo)，也许母亲知(zhi)道，父亲(qin)就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到(dao)来。一个普通的(de)女人，失去了与她一(yi)生相伴的(de)爱人，又(you)见到了他们来世可能相遇的地方，我(wo)不知道该怎么形(xing)容这样的(de)情(qing)感。只觉得一瞬间所(suo)有的(de)感情都不值一提(ti)，人间的悲伤不过如(ru)此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