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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落(luo)了一场大(da)雪(xue)。庄稼(jia)人被厚厚的积雪封(feng)堵(du)在(zai)家(jia)里，除了清扫庭院和门口(kou)的(de)积雪(xue)再没(mei)有什(shi)麽事情好(hao)做(zuo)。鹿三早早起来了(le)，已经扫除了马号院子里的积(ji)雪，晒土场也清扫了，磨房(fang)门口的雪也扫得一乾二净(jing)，说不定(ding)有人(ren)要来磨面的。只等嘉轩起来开了街门，他最(zui)後再进去扫除(chu)屋院(yuan)里的雪。嘉轩已经(jing)起来了，把前院後庭的积(ji)雪(xue)扫拢成(cheng)几(ji)个(ge)雪堆，开了街门(men)，给鹿(lu)三招(zhao)呼一声，让他用小推车把(ba)雪推出(chu)去，自己要出(chu)门(men)来不及清除(chu)了(le)。他(ta)没(mei)有给母亲之外的任(ren)何人透露此行是去请阴阳先生(sheng)，免得又(you)惹起口舌。村巷里的道(dao)路被一家一户(hu)自觉扫掉积(ji)雪接通了，村(cun)外牛车路上的雪和路两(liang)旁的麦田里的雪连(lian)成一片难以分辨。他(ta)拄(zhu)着一根棍子(zi)，脚下嚓嚓(cha)嚓响(xiang)着走向银白的田野(ye)。雪(xue)地里闪耀(yao)着绿色蓝(lan)色和红(hong)色的光带，眼前常(chang)常出现五彩缤(bin)纷(fen)的迷宫一样的琼楼仙阁(ge)。翻(fan)上(shang)一道(dao)土梁(liang)，他已经冒(mao)汗，解开裤(ku)带(dai)解手，热(re)尿在厚(hou)厚(hou)的雪地上刺开一个豁豁牙(ya)牙(ya)的洞。这(zhe)当儿(er)，他漫无(wu)目(mu)的地(di)瞧看(kan)原(yuan)上的雪景(jing)，辨别着(zhe)被大雪覆盖(gai)着的属於自己的(de)麦田的垄(long)畦，无(wu)意间看(kan)到(dao)一(yi)道(dao)慢坡(po)地里有一(yi)坨湿土(tu)。整(zheng)个原野里(li)都是白得耀眼的雪被(bei)，那儿怎(zen)麽坐(zuo)不住(zhu)雪？是(shi)谁在那儿撤过尿(niao)吧？筛子(zi)大的一坨(tuo)湿上周围，未(wei)曾发现人(ren)的足迹或(huo)是(shi)野(ye)兽(shou)的蹄痕。他怀看好(hao)奇心走过去，裸露的褐黄的(de)土地(di)湿漉漉的，似乎有缕缕丝丝(si)的热气蒸腾(teng)着(zhe)。更(geng)奇怪的(de)是地(di)皮(pi)上匍(pu)匐着一株刺蓟的绿叶，中(zhong)药谱里称为小蓟，可以(yi)止血(xue)败(bai)毒(du)清火利(li)尿。怪(guai)事！万木枯(ku)谢百草冻(dong)死遍山(shan)遍野也看不见一丝绿色的三(san)九(jiu)寒冬季节里，怎麽会长出一(yi)株绿(lv)油油(you)的小蓟(ji)来？他蹲下来用手(shou)挖刨湿土，猛然间(jian)出现了奇迹，土层露出来一(yi)个(ge)粉白色的蘑菇似的叶片(pian)。他愈(yu)加小心地挖刨看泥(ni)土(tu)，又露出来同样(yang)颜(yan)色(se)的叶片(pian)。再往深层挖，露出(chu)来一根嫩乎乎的同样粉白(bai)的秆儿，直到(dao)完全(quan)刨出来，那秆儿上(shang)缀看五片(pian)大小不一的叶(ye)片。他想(xiang)连(lian)根拔起来却又转念(nian)一想，说(shuo)不定这是什(shi)麽宝物珍草，拢起来死(si)了怎麽办？失(shi)了药性(xing)就成废物了。他又小(xiao)心翼(yi)翼(yi)地把湿(shi)土回(hui)填进(jin)去，把周围的积雪(xue)踢(ti)刮(gua)过来伪装(zhuang)现场，又蹲下来挣(zheng)着(zhe)屁(pi)股挤出一(yi)泡屎来，任何人(ren)都不(bu)会(hui)怀疑这儿(er)的凌乱(luan)了(le)。他用(yong)雪擦洗(xi)了手上(shang)的(de)泥(ni)土，又回(hui)到原来的(de)牛车路(lu)上。 　他当即特身(shen)朝回走去，踏看(kan)他(ta)来时(shi)踩下(xia)的(de)雪路上的(de)脚窝儿，缓两天(tian)再(zai)去找阴(yin)阳先生不迟(chi)。回(hui)到家里，母亲和鹿三(san)都问他怎麽又回(hui)来了(le)，他一概回答说路上雪太厚(hou)太滑爬不上(shang)那道慢坡去，他们(men)都深信不疑。他回到(dao)自己的(de)厦屋，从箱子桌翻出(chu)一(yi)本绘图(tu)的石印本《秦地药草(cao)大全》来，这是一本家传珍宝(bao)，爷爷和父亲在山里收购药材(cai)那阵儿凭藉此(ci)书辨别真伪(wei)。现在，他耐(nai)着心(xin)一页一页翻看(kan)又薄又(you)脆(cui)的米黄(huang)色竹质纸(zhi)页(ye)，一一鉴别(bie)对照，终(zhong)於没有(you)查到(dao)类(lei)似的药名(ming)。他(ta)心(xin)里(li)猜断，不是(shi)怪物就是宝物。要(yao)是怪物贸(mao)然挖采可能招(zhao)致祸端，要(yao)是(shi)宝物一时搞不(bu)清保存炮制的方法，拔了也就毁了。他想到冷(leng)先生肯(ken)定识货，可万(wan)一(yi)是(shi)宝物说(shuo)不(bu)定进贡(gong)皇帝也(ye)未免(mian)难说，当即又(you)否定(ding)了此举(ju)。他於(yu)焦(jiao)急(ji)中(zhong)想到姐夫朱先生，不(bu)禁一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