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日日青青青草日日》

【日日日青青青草日日】

阳光(guang)毒辣，像(xiang)一片(pian)片白(bai)色的(de)火在地(di)上燃烧(shao)。麦穗和麦秆里残存的水(shui)份在愉(yu)快地蒸发着，母亲(qin)强忍(ren)着身体(ti)的痛楚，用杈尖(jian)挑起(qi)麦(mai)穗(sui)，翻(fan)动着它(ta)们(men)，促使(shi)它们(men)更快(kuai)地燥干(gan)。锄(chu)头上有(you)水，杈杆上有火，她想起了(le)婆婆的话(hua)，有(you)一(yi)千一(yi)万条(tiao)不好处，但(dan)婆婆(po)在(zai)村里(li)依(yi)然(ran)是(shi)有着很(hen)高威望的(de)女(nv)人。她办(ban)事公道(dao)，有胆识(shi)，仗义，虽(sui)然(ran)自家(jia)节俭到吝(lin)啬程度，对乡邻(lin)却(que)很大方(fang)。她打(da)铁打得(de)好，对庄稼活(huo)儿，无论(lun)地里还(hai)是场里，都能拿起来。母亲感到(dao)，自己与婆婆比起(qi)来，真像狮子脚(jiao)前(qian)的一只家兔。又怕，又恨，又敬畏。婆婆(po)，高抬贵(gui)手吧！麦穗儿哗啦(la)啦(la)地响(xiang)着，像金子铸成的(de)小鱼儿，沉甸(dian)甸地从杈(cha)缝(feng)里(li)滑落，脱落下(xia)来(lai)的麦粒，OO@@地(di)响着。一(yi)只(zhi)翠绿(lv)的(de)、被(bei)麦穗儿带到场(chang)上的(de)尖(jian)头(tou)长须小蚂蚱，展开粉红色的肉翅，飞到了她的手上。母(mu)亲看到了这精致的(de)小虫子那两只玉石般的复眼(yan)和被镰刀削去(qu)了一半(ban)的肚(du)子(zi)。去了一半肚子，还能(neng)活，还(hai)能飞，这种顽强的(de)生命力，让母亲(qin)感(gan)动，她抖抖手(shou)碗，想(xiang)让它走(zou)，但它不走(zou)。母亲感受(shou)到它的脚爪吸(xi)附在皮肤上的极其细微的感觉，不由地叹息了一声。母(mu)亲(qin)想起(qi)了二(er)女儿招弟结(jie)珠(zhu)的那个时辰，在姑(gu)姑家的瓜(gua)棚(peng)里，从墨水河边吹(chui)过来凉爽的风(feng)灌(guan)进(jin)瓜棚。瓜地里，银灰色的西瓜(gua)叶(ye)子间(jian)，躺(tang)着一个(ge)个圆溜溜的紫皮大西瓜。那(na)时来(lai)弟还(hai)吃着奶呢(ne)。一(yi)群群的、也是这样的有粉红(hong)色肉翅的(de)小蚂蚱在瓜棚周围咔嚓咔嚓(cha)飞动着(zhe)。姑夫于(yu)大(da)巴(ba)掌，跪在(zai)她的面前(qian)，很痛苦地(di)擂着自己的头，说：我上了你(ni)姑姑的当(dang)，我这(zhe)心，一(yi)刻也没(mei)安宁过(guo)，我(wo)已(yi)经不是人啦，璇(xuan)儿，你用这刀，劈了我吧(ba)！姑夫指指(zhi)搁(ge)板(ban)上(shang)那把闪闪发(fa)光的(de)西瓜刀，流着泪说。母亲的心里，真(zhen)是百感交(jiao)集，五(wu)味俱全。她犹(you)豫着(zhe)伸出(chu)手，摸了一下(xia)姑(gu)夫(fu)光秃秃的头，她说：姑夫，不(bu)怨你，是他们把(ba)我……逼到了(le)这(zhe)一步……她的声音突然尖利(li)起来，她(ta)对着(zhe)棚外(wai)那些圆溜溜的西瓜――好像(xiang)它们(men)都是听众――说：你(ni)们听吧！你们笑吧！姑(gu)夫，人(ren)活一世就是这么(me)回事(shi)，我要做贞节烈妇，就要(yao)挨打、受(shou)骂、被休回家；我要偷人借(jie)种(zhong)，反(fan)倒(dao)成了正(zheng)人(ren)君(jun1)子。姑夫，我这(zhe)船，迟早要翻(fan)，不是翻在(zai)张家沟里，就是翻在李家河里。姑夫，她冷笑着道，不是(shi)说‘肥水不落外人(ren)田(tian)’嘛？！姑夫惶惶不安地站起来，她(ta)却(que)像一个撒了(le)泼(po)的女人一样，猛地(di)把裤子脱(tuo)了下来(lai)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