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夜播97》

【夜播97】

――在过去的岁月里，我尝试过进食，但无论吃下多(duo)么(me)精(jing)美的食(shi)物，都让(rang)我的胃(wei)奇痛难忍，疼痛过后便是呕吐(tu)，一直呕出黄色的胃液才罢(ba)休----我惭愧地望着母亲(qin)，进行(hang)着严厉的自我(wo)批评(ping)，因为这个怪癖，我给(gei)母亲，同时(shi)也给(gei)我自己，增(zeng)添了数(shu)不尽的(de)麻烦。司(si)马粮(liang)曾许(xu)愿为我想法治好这怪(guai)癖，可是自从那(na)天(tian)他逃跑(pao)后,便再(zai)也没露面(mian)。他狡猾又可爱(ai)的小(xiao)脸在我面前(qian)晃动着。司(si)马凤(feng)和司马凰额(e)头正中那(na)钢蓝色的枪眼里射出}人(ren)的光芒(mang)。我想起(qi)她们俩并排(pai)着(zhe)躺在(zai)一口(kou)柳木(mu)小(xiao)棺材(cai)里的情(qing)景。母(mu)亲(qin)用红纸片贴住(zhu)了那两(liang)个枪(qiang)眼(yan)，使枪眼(yan)变成了两颗夺目的(de)美人(ren)痣。――母亲挤了(le)半(ban)缸(gang)子奶汁，站起来(lai)，找出(chu)当年唐女兵为沙(sha)枣花喂乳的奶(nai)瓶(ping)，拧开(kai)盖子(zi)，把奶汁(zhi)倒(dao)进去。母亲把(ba)奶瓶递(di)过(guo)来(lai)，用充满歉(qian)疚的(de)眼(yan)睛(jing)殷(yin)切(qie)地望(wang)着(zhe)我(wo)。我犹豫着接过奶瓶(ping)，为了不辜负(fu)母(mu)亲(qin)的期望，为了我自己(ji)的自(zi)由和幸(xing)福，果断地把(ba)那个蛋黄色的乳胶奶(nai)头(tou)塞进(jin)嘴里。没(mei)有生(sheng)命的乳(ru)胶奶(nai)头当然(ran)无(wu)法跟(gen)母(mu)亲(qin)的奶头(tou)――那是爱、那是诗、那是(shi)无限高远的天空和(he)翻滚着(zhe)金黄色(se)麦(mai)浪的丰厚(hou)大(da)地(di)――相比，也无法跟奶(nai)山羊(yang)的硕大的、臃(yong)肿(zhong)的、布满了雀(que)斑的奶头(tou)――那是骚(sao)动的生命(ming)、是(shi)澎湃(pai)的激情――相比。它是(shi)个死东西，虽说也是光滑的(de)，但却不是润(run)泽的(de)，它的可(ke)怕在于它(ta)没有任何(he)味道。我的(de)口腔粘(zhan)膜(mo)上产生了(le)又冷又腻的感觉。为了母亲也为(wei)了我自(zi)己，我强忍住厌恶咬了一下它，它积(ji)极(ji)地发出一声(sheng)低(di)语，一股带着碱土腥昧(mei)的奶液不顺(shun)畅地(di)流出来，涂在我的舌床和口腔壁(bi)上(shang)。我又(you)吸了一口，并默念(nian)着：这是为母亲的(de)，再吸一口，这(zhe)是为(wei)上官金童的。继续吮吸，连(lian)连吞咽(yan)，为了上官来弟、为了上官招弟(di)，为了上(shang)官(guan)念弟，为了(le)上(shang)官领弟、为了上官(guan)想弟，为上(shang)官(guan)家的(de)所(suo)有爱过我、疼过(guo)我、帮(bang)助过(guo)我的(de)亲人们，也(ye)为了与我们上官(guan)家没有任何血(xue)缘关系(xi)的机灵小鬼司马粮，我屏住(zhu)呼吸(xi)，用(yong)一种工(gong)具，把维持生命的液体吸进了体内。我把奶(nai)瓶还给母(mu)亲时(shi)母(mu)亲已是满脸泪水，上官(guan)来弟高兴地笑(xiao)了(le)。沙枣花(hua)说：小(xiao)舅舅长大(da)了。我克制着喉咙(long)的痉挛和胃部的隐(yin)痛(tong)，装出满(man)不在乎的样子，往前走了几步，像个男(nan)子汉(han)，顺着风(feng)撒(sa)尿，并振奋精(jing)神，把金黄(huang)的液体，撒到尽量(liang)高尽量远的地(di)方。我(wo)看到蛟龙河大堤就在不(bu)远处躺着，村中教堂的尖顶和范(fan)小四家那棵钻天的白杨(yang)树依(yi)稀可辨，我(wo)们(men)艰难跋涉(she)了整(zheng)整一(yi)个上午，原(yuan)来只走(zou)出(chu)这么一点(dian)可怜的(de)距(ju)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