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一本色姐》

【一本色姐】

林教授缓慢(man)地说：朱(zhu)军(jun1)呀，老(lao)太太玩(wan)几天(tian)就回(hui)去吧(ba)，也该(gai)准备了，淋巴癌，晚(wan)期(qi)了……我带母亲出(chu)来玩，母亲很开心，但我也知道一(yi)生勤劳的母亲其实并不向往名山大(da)川，也不向(xiang)往珍(zhen)馐美味，在她的(de)心(xin)里(li)，没了父(fu)亲(qin)，什(shi)么(me)风景都没有了。与(yu)其说(shuo)是让母亲开(kai)心(xin)，不如(ru)说是在了却(que)自己的(de)心愿。父亲离去以后，母亲身体(ti)状况急转直下，一个精神矍(jue)铄(shuo)的老人(ren)顿时失(shi)去了往日的光(guang)彩。我不(bu)敢去(qu)想，但(dan)我似乎预感到了母亲也将不久于人世(shi)，我不(bu)想点破心里的这张窗户纸，但面(mian)对现(xian)实又十(shi)分恐慌(huang)，就特(te)别想带(dai)母亲出去走走，坐坐飞(fei)机，逛逛故(gu)宫，登登长城(cheng)，看看大海……到了父(fu)亲去(qu)世第二年的夏天(tian)，母亲(qin)的身体越来(lai)越不好，大哥终于说(shuo)服了母亲，和两个姐姐一起(qi)陪着她来到(dao)了北(bei)京(jing)。大哥(ge)因为(wei)工作(zuo)忙，在(zai)北京(jing)开完会就匆匆(cong)赶回兰州了。那时(shi)，我在(zai)北京贷(dai)款买了(le)一套房(fang)子(zi)，算(suan)是有(you)了一个(ge)稳定的家。母亲到(dao)了(le)这里看看这儿，摸摸那儿，脸上总带着满意的(de)笑容。那(na)些(xie)天，我(wo)安排(pai)好(hao)了(le)台里(li)的事情(qing)，专门(men)陪着母亲(qin)到处转悠，那些日子(zi)应(ying)该(gai)是母(mu)亲(qin)一生(sheng)中最奢(she)侈的几天(tian)。母(mu)亲从小在(zai)河南(nan)长大，出嫁后跟着父亲转(zhuan)战西北(bei)，来到(dao)兰州(zhou)，从此便以(yi)兰(lan)州(zhou)为家生活(huo)了(le)一(yi)辈子，中间只去过一次徐州，50多年就在一(yi)个地方生活，即便(bian)是兰州(zhou)也有(you)很(hen)多(duo)地方(fang)没有(you)去过(guo)。母亲(qin)一生(sheng)没(mei)有(you)见过大海(hai)，我和两个(ge)姐姐就(jiu)陪伴母亲到(dao)秦皇岛看(kan)海。到(dao)了海边(bian)，母亲特别(bie)开心，她(ta)喜(xi)欢贝壳，让我(wo)们(men)带她到海边捡贝壳。那时的秦(qin)皇岛海边治理(li)得非常干净，早已(yi)没有什(shi)么贝壳，倒是有很(hen)多(duo)卖贝壳的小(xiao)商贩(fan)。于是，我就悄悄地买了几(ji)串贝壳，将绳子(zi)解(jie)开，请朋(peng)友悄悄扔在沙(sha)滩上。到了(le)傍晚(wan)，前脚我的(de)朋友(you)去扔，后脚我和(he)两(liang)个(ge)姐姐(jie)就搀扶着母(mu)亲去捡，母(mu)亲开心得像个孩子，一边一(yi)颗颗地拣拾着贝壳，一边像宝贝(bei)似的装(zhuang)进口袋(dai)。那是(shi)我记忆中母(mu)亲最(zui)开心的一个晚(wan)上。那几(ji)天，母亲的精神(shen)经常(chang)会出现恍惚的情况(kuang)，有(you)时(shi)候早上一醒来(lai)，着急(ji)地跟我(wo)说，爸爸缺东西了，叫她给送(song)去。吓得我请了(le)北(bei)京最著名的精神病(bing)医生给母亲看(kan)病。我们撒的贝(bei)壳被母亲一口气拣完(wan)了，我(wo)又偷(tou)偷地去(qu)买，拆了线(xian)绳就往沙滩上扔，卖(mai)贝壳的阿姨看见了，好奇地问这是在干(gan)什么？我的(de)一个朋(peng)友悄(qiao)悄地将实(shi)情告诉了阿姨(yi)，善良(liang)的阿姨感动得热泪盈眶(kuang)，主(zhu)动将(jiang)一大堆还没有穿绳(sheng)的贝壳(ke)推到(dao)我面前说(shuo)：孩子(zi)，就(jiu)冲你(ni)这份孝(xiao)心，要多少你随(sui)便拿，全送你。说着阿姨将(jiang)剩下的半盆贝壳都送给了我，拾(shi)掇拾(shi)掇东西就收摊了(le)。阿姨说：让老(lao)太(tai)太捡吧，难(nan)得(de)老(lao)太(tai)太(tai)喜欢，我赶紧走了，别让她看见我(wo)，你们(men)该(gai)露馅儿了(le)！无论(lun)我们(men)怎么坚(jian)持，阿(a)姨就(jiu)是分文不要。看(kan)着(zhe)阿姨，我心中一阵感(gan)动(dong)，古(gu)语说得(de)好(hao)：孝子(zi)不匮(kui)，永(yong)赐尔类(lei)。孝(xiao)顺父(fu)母是(shi)美德(de)，孝(xiao)敬(jing)父母的(de)人会(hui)赢得尊重。那个海风吹(chui)拂的傍(bang)晚(wan)，我感到心里(li)特别舒服……母亲(qin)真的捡(jian)了(le)很久，我们撒(sa)的贝壳几乎都(dou)被她拣回来了。母(mu)亲(qin)高兴(xing)地说：这个海真好，有这(zhe)么多的贝(bei)壳(ke)。我多拣(jian)点给(gei)你父亲带去……听了这话，我(wo)又是(shi)一阵颤动，刚(gang)好了几天的(de)母亲(qin)又开始了(le)呓语，母亲拿着贝(bei)壳仔细地研究，突(tu)然问(wen)我(wo)一个(ge)朋(peng)友：这些贝(bei)壳(ke)为什么都有一(yi)个眼儿(er)呀？我(wo)的(de)朋友就(jiu)嘻嘻(xi)哈哈地哄着(zhe)母亲(qin)：大(da)妈，这大海里的贝壳生来就是有眼儿(er)的。母亲疑惑(huo)着，把贝壳(ke)用水洗干(gan)净，装(zhuang)好，当宝(bao)贝(bei)似地拿着，嘴里老(lao)是喃喃(nan)地(di)说(shuo)：我给你父亲带过去。我不知道(dao)母(mu)亲和父亲之间是不是(shi)有(you)什么关于贝壳的(de)约定，也许是(shi)一个(ge)浪漫的承诺？也许代表(biao)只有他(ta)们(men)才(cai)懂的(de)意义？但(dan)我(wo)知道(dao)，假如有的话(hua)，一定是一个遗憾，我知道(dao)父亲(qin)和母亲没(mei)有一起(qi)看过海(hai)，也没有一起捡拾(shi)过贝壳。我(wo)真的想告诉天堂里的爸爸，见了妈妈一定告诉她贝壳就(jiu)是有眼儿的(de)，一定(ding)不要让我(wo)的谎(huang)言穿(chuan)帮。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(me)要给父(fu)亲带点(dian)贝壳去，但我(wo)知道这(zhe)里一定有一份(fen)属于父亲母(mu)亲的爱情(qing)故事